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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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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蘇姑娘, 這是公子的一片心意,還請您收下。”

蘇辭看一眼花箋便蹙起眉頭。

她認識眼前這個來送花箋的男人, 他是姜晴身邊的侍仆。

她和姜晴在前幾日見了一面後, 姜晴不僅派人送來了禮物,還送來了請柬,邀請她去城內武場射箭。

蘇辭暗忖, 有人第一次約會會約姑娘去武場麽?此人似乎不太正常。

侍仆言語之間對姜晴極為恭敬,聽到蘇辭拒收禮物,慌張地道:“蘇姑娘, 若您是不滿意,盡可跟老奴說。”

蘇辭看也沒看那些包裝精美的禮物,反而問道:“如果我不收,你家公子會罰你麽?”

侍仆道:“公子寬厚,不會無故體罰下人。”

蘇辭道:“那你怕什麽, 我不收這些,你都拿回去吧。”

侍仆道:“蘇姑娘,老奴就這樣將東西帶回去,即使公子不說,也是老奴的失職。”

蘇辭看著侍仆執意不肯,嘆了口氣,道:“姜晴約我去武場, 我可以去, 但是你送來的這些要退回去, 不然我就不去了, 不知你覺得是我去好, 還是不去的好呢?”

侍仆沒想到蘇辭實際上並不好說話, 他躊躇一會, 道:“打擾姑娘了。”

蘇辭看著侍仆就要離去,忙道:“不知我該怎麽稱呼你?”

侍仆沒想到她會問自己的名字,明顯吃了一驚。

蘇辭笑道:“剛才不是我故意為難內知您,我是無功不受祿,若是你不方便告知名字,那就算了。”

侍仆忙擺手道:“蘇姑娘,老奴阮安,姑娘叫我小阮便可。”

蘇辭看著人離去,才松了口氣。她眼角瞥到一個站在不遠處的人,眉頭一皺。那人也看到了她,一時不曾防備,慌慌張張轉過身離去了。

說不定又要傳出什麽話來了。

蘇辭嘆了口氣。她想過他人之口,不過耳畔清風,可真正做起來時,卻是難之又難。

她一人住在這青魚巷中,這附近便有人說她是因不被大婆容忍,被人養在這兒的外室。這還不是最誇張的,甚至有人說她是接客的。

蘇辭可以做到無視這些流言蜚語,也能將上門來鬧事的混混打個落花流水。陸子怡還牽了兩條狗養在在院子裏,看見生人就叫喚。

但蘇辭在附近買東西時,有那看不慣她的,直接擡價賣,或是幹脆不賣。蘇辭不得已,時常要跑遠些的地方去買東西。

“想什麽呢?”

蘇辭正想著事,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,她忙擡起頭,看見來人,她笑道:“你來了?”

陳齊鳳看一眼遠去的馬車,努努嘴:“他是誰啊?”

蘇辭邊往裏走,邊道:“沒什麽,你吃了麽?”

陳齊鳳上下打量一眼蘇辭,忽然道:“是哪家公子看上你了?看著挺有錢的,別說人了,你看連那匹馬都穿著一身紅紅綠綠的。”

陳齊風跟在蘇辭身後,她一眼看到躲在水缸背後嗚嗚低聲叫喚的兩條狗,不由笑道:“你養的這兩條溝也忒慫了,怎麽看見生人還躲起來了?”

蘇辭笑道:“你胡說些什麽呢。”

陳齊鳳立刻明白了,她跟在蘇辭的身後,道:“對方長得好看麽,對你怎麽樣,最重要的是,家裏有沒有錢?”

蘇辭道:“再好看,能我有好看?”

陳齊鳳樂道:“是是是,都沒你好看,快跟我說說,對方是個怎樣的?姓甚名誰,家住哪裏?”

蘇辭搖搖頭,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陳齊鳳傻眼了:“你不知道?”

蘇辭道:“你不是忙著開店麽,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兒?”

陳齊鳳道:“別岔開話題,我告訴你,你可別被騙了,現在多的是那種裝有錢人來騙小姑娘的,即使對方真有錢,你也不能掉以輕心,不是我打擊你,那有錢有勢的怎麽偏偏就看上了你,這朝歌城的大家閨秀到處都是。你要真想嫁人,可得好好挑選,千萬別像我一樣。”

蘇辭笑道:“我看你現在過得好像也不賴。”

陳齊鳳哼道:“那是我能豁得出去,我過得不好,誰也別想好過。哎呀,差點忘了跟你說正事。”

蘇辭道:“什麽正事?”

陳齊鳳道:“我呀,是無事不登三寶殿,今天是來說服你的。”

蘇辭道:“說服我?”

陳齊鳳道:“前幾日不是跟你說,我要開一家面食店麽?人工、食材、用具都準備好了,就剩下地方還沒確定,我選了幾個地方,可一直沒有拿定主意,這不是正好碰到了你,就想來找你幫忙。”

蘇辭道:“我沒有開過店,哪裏會選地方?”

陳齊鳳道:“你不是選地方,是要出錢。”

陳齊鳳嫁的人家裏有地,雖然不是大富大貴,但平常吃穿是不愁的。不過即使家裏能收租,那也是要看老天是否願意賞飯吃,萬一遇上旱災或是水澇,那可怎麽辦。陳齊鳳本來就不是安於現狀的人,她攢了些錢,又將夫家的錢攥在手裏,心裏一合計,便決定開家面食店。

陳齊鳳尋思著自己手藝不差,只要肯吃苦耐勞,再選個地段好人又多的地方,那面食店一定能掙錢。

錢嘛,自然是掙得越多越好。

陳齊鳳為開店準備了許久,就差選地方了,可選來選去,始終找不到合心意的。那地段好人又多的地方租金高,可她將本錢全投進去也不夠租一年的,也有那咬咬牙就能直接買下來的門店,但她又覺得地段差了些。

陳齊鳳此次來找蘇辭,將自己的計劃細細說了,為了讓蘇辭認可,還將她目前看中的幾個地方都告訴了蘇辭,並邀請蘇辭去考察,可謂是誠意十足。

蘇辭很痛快就同意了。一來是蘇辭相信陳齊鳳,她們從小就是朋友,即使陳齊鳳不來找她,若她知道陳齊鳳有難處,也是要幫忙的,二來則是陳齊鳳來的正是時候。

固然分了家,有了自己的房子,但蘇辭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要以什麽謀生。她自然還有錢,那也不能坐山吃空,所以幹脆同意做面食店的東家。

陳齊鳳沒想到蘇辭這麽容易就同意了,笑道:“這就答應了,不怕我騙你?”

蘇辭想了想,道:“不怕,大不了當錢丟了,反正還有錢。”

陳齊鳳笑道:“說話真氣人!先說好啊,親姐妹明算賬,咱們還是得簽個切結書,免得日後糾紛。”

蘇辭道:“你不說,我也是要提的。”

即使同意了出資,陳齊鳳還是堅持邀蘇辭去看門店。畢竟陳齊風心裏沒底,還是想找人幫忙看看。

因談妥了事情,陳齊鳳大手一揮,決定請客吃飯,於是兩人便去街上解決午飯。

兩人走到街頭,那裏有一家專做燴面的食店,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,手腳麻利,說話爽快,她的丈夫揉面搟面,他們的女兒則負責端茶送水,生意很好。

蘇辭要了一碗牛肉燴面,陳齊鳳要了一碗雞蛋燴面,又另外點了兩碗胡辣湯。

兩人吃得渾身是汗,才心滿意足離開。

陳齊鳳是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,說話大嗓門,渾身上下都充滿著一股勁兒,似乎什麽也不能擊倒她。她喜歡這樣,也希望別人這樣,因此在去看門店的路上,又關心起蘇辭的近況。

陳齊鳳道:“你最近忙什麽呢?該不會一直閑著吧?”

蘇辭道:“我在找人。”

陳齊鳳疑道:“找人?找誰?”

蘇辭將在自己因買弓箭,受人所托的事說了一遍。

蘇辭沒有忘記要幫那鐵匠鋪的女孩陳霞找到她母親的恩人,可自從回到朝歌,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,蘇辭到了近日才有閑空仔細尋找。

回了朝歌後,陸子怡變得很忙,三次有兩次不在家,蘇辭也不好次次麻煩她,至於找許春武幫忙,那更是沒有必要,何況她近來正為招婿的事煩悶呢。

蘇辭已經找人打聽清楚了,朝歌城有上百家姓屠的,再者,固然朝歌城裏的樹大都是桃樹,可朝歌城太大,種柳樹的地方也是數不勝數,好在住在柳樹旁姓屠的人家,著實不多,一共就二十來戶。

蘇辭要一戶戶去找。

蘇辭原先以為找人也不難,可朝歌城這麽大,那二十來戶人家分散在東南西北,一戶戶去問也挺麻煩的,不過更麻煩的是要打聽情況。有時候碰不上人,還得第二天再去打聽。如此反覆,這麽多天過去,蘇辭竟然只排除了五家。

陳齊鳳道:“這根本是大海撈針,再說了,這都過去多久了,萬一那人已經搬走了,或是忘記了,你怎麽找?”

蘇辭道:“我運氣一向很好。”

陳齊鳳道:“是是是,不然怎麽就你拿到了麒麟角呢。接下來你還要去哪家,或許我知道也說不定,多個人多份力嘛。”

“桃花街、甜水巷、石橋街、紅樓巷……”蘇辭一口氣報了幾個地方,還要繼續背下去,卻被陳齊鳳打斷了。

陳齊鳳愕然道:“好家夥。”

蘇辭道:“怎麽了?”

陳齊鳳道:“你運氣是真好,我要帶你去的第一家,就在桃花街。”

朝歌城有大大小小的桃樹,偏偏桃花街沒有。桃花街上沒有桃樹,而是鋪滿了柳樹,綠色的柳葉正在慢慢變黃,等到完全變成金黃後,就會不顧一切飛過來飛過去,使勁嚇人一跳。

陳齊鳳看中的門店是坐落在桃花街街口的門店。

這街口與另外兩條街道相連,往南一直走,走過兩條街,便能走到貫通朝歌城的主街道,因此來往桃花街街口的人也不少。

門店原來是家茶樓。茶樓兩層高,掛著一個高高的幡旗,看著怪闊氣的,可不到半年,這茶樓就開不下去了,現在正急著轉讓。

偌大的茶樓,轉讓的價格卻便宜,著實讓人心動。

陳齊鳳帶著蘇辭樓上樓下走了一圈,又詢問她的意見,陪立在一旁的茶樓老板明白蘇辭是東家,因此推銷茶樓時十分賣力,說得是唾沫橫飛。

陳齊鳳頗為心動,不過顧忌著茶樓老板在場,不好直說,於是悄悄問蘇辭:“怎樣?我瞧著這地方大,又是臨街,價格比起其他地方也劃算,就是有些不好的傳聞。”

蘇辭挑起眉:“什麽傳聞?”

茶樓老板恨不得立馬將茶樓脫手,因此正豎著耳朵聽兩人嘀咕,一聽到陳齊鳳的話,忙陪著笑道:“那都是以訛傳訛,忽悠人的。”

桃花街街口來往的人有許多,可他們都盡量遠離茶樓的方向。

茶樓的左邊有一條巷子,巷子裏住著十來戶人家。

這十來戶人家,一入夜,便能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。

是誰大晚上不睡覺在哭?有那暴脾氣的被吵醒,心情十分不爽,於是一家一家去敲門查看,最後查到了巷子的盡頭。

哭聲正是從巷子盡頭傳出來的,可那裏沒人住,已經荒了二十多年了。

那暴脾氣的立馬就被嚇清醒了,迅速溜回自家去。

接著這巷子鬧鬼的事情就傳了出去。

“什麽鬧鬼,就是有人在夜裏哭,兩位千萬別放在心上,若真是鬧鬼,這巷子街頭的人還能好好住在這兒?”茶樓老板一咬牙,心一橫,道,“要不是老家有事,我也不急著脫手,兩位姑娘若是買下這茶樓,這樓裏的一具家用,我也一並送給你們了!”

茶樓老板說的是實話,這巷子每天半夜裏傳出淒哀的哭聲,女鬼卻不害人,就是嚇人而已。

陳齊鳳隱隱約約耳聞此事,但沒有放在心上,一來她膽子大,二來她從來不信鬼神,三來則是茶樓的價錢讓她很滿意。

陳齊鳳詢問蘇辭的意見,蘇辭猶豫了一會兒,搖了搖頭。

蘇辭沒有聽到哭聲,但她能看到一片若有似無的灰霧從茶樓左邊的巷子飄出來,柔軟地纏住了茶樓,還有往外飄的趨勢。

蘇辭又忍不住想去探查究竟。

蘇辭沒有意識到,她撞見非人的次數越來越多,陷入非人的世界也越來越深。

陳齊鳳本來是打算帶蘇辭來敲定店面的,沒想到蘇辭好奇鬧鬼之事,她又不放心蘇辭一人去查看,於是連忙撇下茶樓老板,跟著蘇辭來到巷子中。

越往巷子裏面走,灰霧就越濃,如同墨水四散在空中。

看著怪異,卻不讓人感到害怕。

灰霧沒有味道,蘇辭身在灰霧中,也沒有感覺任何不適。

但巷子裏的人似乎沒有察覺到灰霧。

“不知怎麽,我一進這裏就感覺不太舒服,阿辭,我們還是回去吧,這茶樓也不要了。”陳齊鳳突然出聲道。

陳齊鳳沒有進巷子之前,覺得鬧鬼傳聞不算什麽,但一進來,就覺得渾身不舒服。在讓人不舒服的地方開茶樓,那生意能好麽?自然不能。

更讓人不舒服的是,在巷子的居民都盯著他們,好像她們才是怪物。

陳齊鳳都狠狠瞪了回去,她才不怕呢!不過這讓她註意到一件事,那就是這巷子的居民都身形消瘦,臉色發青,看起來像是餓了好幾天,都沒什麽精神。

蘇辭道:“再往裏面走一點,快到了。”

兩人最終在最後一戶人家停了下來。

陳齊鳳不明所以,面前的屋子沒有人住,一切都破敗了,籬笆倒在地上,門前有一棵枯死的柳樹,樹下有一口被大石頭壓住的井,屋子因年久失修而有隨時倒塌的可能。

這是被廢棄的屋子,一般來說,流浪漢、乞丐很喜歡待在這種地方,但這裏一個人也沒有,四周靜悄悄的。

陳齊鳳搓了搓不知是因突如其來的森冷還是害怕而冒出的雞皮疙瘩,皺眉道:“這裏怎麽了?”

蘇辭看見的場景與陳齊鳳看到的不太一樣。

一團如夜色般沈重的霧從那口井源源不斷地冒出來,似乎是要將天也染成黑色。

蘇辭喃喃道:“這裏發生了什麽……”

陳齊鳳不自覺地揮了揮手,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揮手,只是潛意識那麽做,聽到蘇辭的話,她忽然聯想到蘇辭得到了麒麟角,還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,忽然間心念電轉,道:“哭聲不會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吧?”

蘇辭將看到的東西告訴了陳齊鳳。

哭聲在夜裏才出現,因此蘇辭也不知道哭聲到底是不是從井裏傳出來的。

陳齊鳳想了想,道:“我去打聽一下,說不定能打聽到什麽。”

陳齊鳳靠著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巴,果然打聽到了不少事。

在二十多年前,這戶破敗的人家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慘事。

坊間說,這戶人家姓柳,有一女一兒,女兒聰明可愛,可惜手腳不太幹凈,有一次偷東西被家人發現,羞愧到投井死了。結果第二天,真正的不幸降臨了這戶人家。一個大雨滂沱電閃雷鳴的夜晚,一夥歹人闖進屋中,將剩下的三個人都殺害了。

投井事件和歹人殺人事件發生的間隔很短,因此街坊鄰居對此印象深刻,有時候還用來恐嚇不聽話的小孩。他們一度擔心附近還有歹人流竄,還好那之後,那夥歹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,不知道到哪裏去了。

大家漸漸放心,官府還派人讓這戶人家的親戚來收斂屍骨,立了牌位,這件事就了了。

街坊鄰居安安穩穩地過了二十多年,怎麽這戶人家突然冒出女鬼的哭聲呢?

大家都疑惑,被歹人殺死的三人已經被親戚帶回老家埋葬,況且事情過去了這麽久,那是誰在哭?

雖說哭聲的主人目前還有沒害人的跡象,可這哭聲擾得人心緒不寧,坐臥難安,實在讓活人難以忍受。

於是有人請來了道士、和尚,想祛除女鬼。

不想女鬼是個暴脾氣,直接將道士、和尚扔了出去,倒是沒有傷害其他人。

時間久了,大家也只好作罷,誰讓道士、和尚都收服不了女鬼呢?

可如泣如訴,如風飄渺的哭聲快要將大家折磨瘋了。

陳齊鳳和蘇辭在巷子中看到身形消瘦的人,都是因為夜夜睡不好而萎靡不振。

蘇辭雖能看見非人,可不懂陰陽之術,因此愛莫能助。而且這戶人家沒有一人姓屠,不是蘇辭要找的人。

陳齊鳳經此一番,也斷了買下茶樓的念頭,兩人打算回去了。

嗚嗚嗚——

就在蘇辭轉過身要離開的時候,突然聽到了哭聲。

是女人的哭聲,隱忍的、悲憤的哭聲。

蘇辭猛地回過頭,可身後又什麽也沒有。

只有一顆枯死的柳樹,和一口被石頭壓住的井。

蘇辭想,如果桃楚在這裏就能解開疑惑了,可惜這會兒不知道她在哪兒呢。

“走了。”陳齊鳳拉起蘇辭,催促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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